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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友社】
淺述韓秀如何「以文學之筆」書寫藝術史 ——寫在聆聽韓秀演講之後

▪陳玉琳 ▪

二○一六年初秋,我與韓秀姊在舉辦海外華文女作家協會第十四屆雙年會的遊輪上再度相聚。距離一九九三年我在高雄首次聆聽她的演說已有三十餘年。自那場精彩的演講後,我對這位天生的演說家印象深刻,更時時關注她在寫作上的成就。她的認真與好學使她在文學創作的領域大放異彩,更難得的是她從不藏私,總與讀者及文友分享她的研究心得。
在去年的雙年會上,韓秀姊應副會長朱立立之邀,以〈現代小說的史詩基因〉為題發表演講。如此有特色之講題是少見的,若非對古希臘經典史詩與現代小說之寫作技巧有深入研究便無法分析探究此類深度講題。我聽完演講後甚為欣喜,大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動,希望北德州愛好文藝習作的朋友,也有機會能聆聽這類高水準演講。於是向韓秀姊提出邀請,很高興獲得她的首肯,相約在她寫完《米開朗基羅》後蒞臨達拉斯,並訂下了一個亮麗又令人期盼的精采講題:
〈在銀河系探訪格外明亮的星辰------扣問偉大藝術家林布蘭特、塞尚、米開朗基羅的心靈,與之對話,付諸書寫〉
以文學之筆如何來書寫藝術史上的這三座孤峰?是令讀者十分好奇的問題,有機會聆聽作者分享這段寫作心得又是何其幸運!
十一月四日上午十點前,已有十餘位文友等在Harrington Library門外等候。韓秀姊在開始演講時就說道,已有許多人為這三位藝術家著書立傳,她今天講述的內容特別著重於她找尋寫作資料與考證疑問時的研究心得。以這些年我對韓秀姊的認識,她有許多值得我學習的優點,其中最令人佩服的便是她嚴謹的治學態度。由此而完成的創作自然受到讀者與出版社的肯定,在出版屠格涅夫、小約翰‧史特勞斯、托爾斯泰、拿破崙這四本名人傳記後,她在文壇的聲望更是高漲,隨之而來的獲獎肯定,是對韓秀姊的鼓勵也是對讀者選讀佳作時的保證。
我在閱讀《林布蘭特》時,對兩件作品的印象最深,分別是《夜巡》與《浴女》。韓秀姊特別談到當初林布蘭特創作的巨大群像圖,要表現的是民防隊員早上列隊出巡時的神采,卻因為懸掛在「射手俱樂部」的議事大堂,在七十年的歲月裡被堂內巨大取暖鐵爐煙燻火燎,整個作品被蒙上了濃重的墨色,當送至博物館時,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夜巡》。直到二十一世紀,經過專家的清洗、修補,這才露出美妙的光線,林布蘭特作品的輝煌這才得以重現。說到這兒,韓秀姊的歡喜語調令觀眾也替名著欣喜。但當提及原作被裁減並被添加金色時,聽眾們也都隨著她的娓娓敘說而搖頭感嘆。我則認為,幸有如韓秀姊這位心思細密的作者,以文學之筆為藝術作品紀錄來龍去脈,才得以還原創者與原作品一個公道。
另一個誤解是發生在〈浴女〉身上,在《林布蘭特》一書中,在圖說裡寫明這是一六五四年的作品 。這年林布蘭特的摯愛韓德麗琪剛生下美麗的女兒,因此畫作中的女主角在水中面露微笑,微揚的嘴角與開朗的眉宇間滿溢幸福。但演講台上的韓秀姊,卻以嚴肅口吻敘述她書寫至此時所面對的分歧資訊,許多人認為《浴女》這幅作品成畫年代是一六五三年,那時韓德麗琪大腹便便,對生產充滿恐懼,是不會如此歡愉的。韓秀姊以充滿信心的語氣說明她改正成畫年代的原因。我非常同意她的說法,名家的作品不但反映創作者的思想、信念與價值觀,更藉著細微末節傳達事實,韓秀姊以敏銳的觀察力,注意到原創者的細膩手法,平坦的小腹與纖細的小腿足以說明畫中人已然順利分娩,身後推疊的華服更是表達出林布蘭特的滿心感激。韓秀姊呈現在書中的明確觀點,導引她為藝術品做出確切的說明。
說到《塞尚》,封面上的蘋果是他最愛的寫生靜物之一。我以為藝術家為眼前景物寫生時的最大困擾是如何恰當捕捉瞬間之美?, 期使靜物的姿態更靈動色彩也更鮮活。閱讀《塞尚》時我發現一個有趣的事實,封面上並不誘人的蘋果,在我讀完書中的描繪後變得秀色可餐,我想是因為韓秀姊將她個人對塞尚的喜愛完全融入文中,透過她的描繪使蘋果的意義豐富了許多。其實韓秀姊對塞尚的喜愛;不僅表現在欣賞藝術家的畫作上,她更為塞尚的個性、執著,與遭遇辯解,並為他所受到的種種委屈發出了不平之鳴。
最後談到十月二十三日才送進印刷廠的《米開朗基羅》,這本新書雖無緣在演講會場與讀者見面,但在韓秀姊向大家說明她寫作的心路歷程後就已深獲肯定。我腦海中出現了一位孜孜不倦廣覽群集,四處奔走找尋正確資訊的學者,本著謹慎下筆的一貫態度所完成的傑作,肯定是本值得細細品味的好書。
米開朗基羅這位文藝復興時期的通才,集雕塑家、 建築師、 畫家與詩人美譽於一身,也許因為我較少涉獵雕塑作品,故而特別渴望欣賞韓秀姊對雕塑作品的描繪,期待能盡早拜讀此書。
我認為真正的「文學之筆」,蘊含了書寫者個人的學養品德,承載著傳揚世間真善美的重責大任,拜讀韓秀姊的好書後再聽她說明寫作初心,我確信她正是以如此氣度來書寫藝術史上最偉大的靈魂。

〈 寫個不停的人生之旅〉
下午的座談會氣氛非常輕鬆,韓秀姊主動要求將座椅排成圓弧狀以拉近同文友之間的距離。
雖然這個單元的題目訂為〈寫個不停的人生之旅〉,但隨和的主持人韓秀姊,認真回答提問者的各類問題,我對她的閱讀精神最是欽佩,佩服她持之以恆地讀好書寫好書,每日兩百頁的閱讀量是驚人的,因此向她請問選書與閱讀的心得。
她說每年的台北書展是她發現好書的重要來源,她在書海中尋尋覓覓,不以名家或排行榜為擇書標準,快速閱讀書中章節、文句甚至標點符號,找出四百多本她認為可再細讀的書買回家閱讀,再從這眾多書籍中選出十二本為《漢新月刊》寫書評,最後能放在她書架上的也只有三、四十本,聽到此處我終於了解韓秀姊為今日成就所付出的努力。
她同時也透露一則令人雀躍的消息,在紙本書市場「逐漸式微」的今日,台灣仍有七千家出版社,每年推出八萬種新書。這足以說明兩千三百萬人口的台灣仍然是一個書香社會,仍然擁有廣大的紙本書閱讀者。在眾人感嘆如今世風日下聲中,聽到這麼令人振奮的消息,實在是太高興的一件事情。
除讀書經驗的分享外,我從韓秀姊回答她個人特殊經歷的內容中,發現她可貴的正直與熱情本性,一位歷經磨難而不氣餒的勇者,她有著與生俱來的純良毅力,熱心助人的本心,擁有如此心性的作者;透過她千槌百鍊的萬鈞之筆,寫出心中善念,傳揚於世的絕對是一份值得歌頌的正能量。

〈博物館中尋覓〉
在抵達達拉斯前,韓秀姊曾表示希望有機會去Kimbell Art Museum參觀,我與理事們商量,最後決定請前會長王國元與淑芳和我共同陪伴韓秀姊參觀Modern Art Museum of Ft. Worth及Kimbell Art Museum,王國元目前是本社理事,更是本地頗富盛名的專業建築師,淑芳除熱愛油畫外藝術造詣深厚,由這兩位擔任博物館導覽,十一月五日韓秀姊搭機回家前的參觀活動自然是愉快又豐富的。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到達Kimbell Art Museum後,韓秀姊直奔禮品部選書,原來她行前已搜尋這博物館中有她想看的書,她早已開始找尋下幾本書的寫作資料,我終於見識到她專注又迅速的選書本領,能在短時間內選出最需要的書,足見她事前周到的準備,一位有責任心的作家之創作辛勞,又豈止是書本上所見到的文字而已!
這趟博物館之行,韓秀姊非常高興在Kimbell Art Museum看到卡拉瓦喬的作品,我也見識到韓秀姊追根究底尋找正確答案的好學態度,為了那幅館中展出「米開朗基羅十二、三歲時的作品」她非常認真的在飛機上展開閱讀,回家後給我寫信的重點也圍繞在她查證的結果,她的結論有憑有據,廣博的搜尋資料與閱覽群書是她分析問題的堅實後盾。
短短三天的相處,我更加欣賞韓秀姊的治學與寫作態度,她這枝千槌百鍊承載萬鈞之力的「文人之筆」,有深厚學養為基石,又何愁寫不盡藝術史的真確與宏偉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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